沈念没让沈茜茜和老师说生病的事,也不想麻烦大哥,近乎一腔执拗地。
    想等沈知序昨晚的话实现。
    好不容易捱到夜深人静,舍友都睡下。
    白天退过的烧再次卷土重来,心绪堆杂,身体烫得吓人,翻来覆去更加睡不着。
    震动声在手心响起的时候,沈念还有些茫然,不可置信。
    直到话筒对面男人熟悉的嗓音隔着电流传进来。
    还是淡淡的,泉水般清冷的感觉,带着比昨晚更浓重的哑。
    眼眶酸涩难言,眼泪终于掉下来。
    沈知序没说太多,只说在楼下等她。
    大抵人总是近乡情怯的。
    越来到近前的越觉虚幻,沈念总觉得还在梦里。
    挂断电话,像是怕梦醒了似的,沈念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东西。
    旁边的沈茜茜被惊醒,注意到,“是二哥来了吗?我也想回家,念念,我和你们一起走好不好。”
    沈念虚弱地扯出一个笑,沈茜茜被二叔养得真好。
    偶尔耍点小性子,千金小姐的傲娇,心眼其实并不坏。
    像幼稚的孩童,糊涂而天真。
    现在这种情况,他们怎么可能回得了家。
    没多久,宿管上来,只说了沈念一个人的名字,留下沈茜茜在宿舍气得跺脚。
    没收拾太多,安慰几句沈茜茜,沈念背着书包,兴奋冲击大脑,臃肿的羽绒服被她抛在脑后。
    身上是单薄的睡衣,脚上踩着校园商店批发的粉色拖鞋。
    宿管在后面远远跟着。
    以生平最快的速度,沈念就这么下了楼。
    推开宿舍楼大门,远处灯月交织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半空落起洋洋洒洒的雪。
    月下树影婆娑,遥遥立着一道挺拔身影,月光在他衣衫边缘勾勒出月白的影,雪落满肩,姿态清隽峻拔。
    沈念扁扁嘴,多日以来堆积的,各种说不上名的委屈一齐交织,袭来,翻涌。
    她站在宿舍楼门口亮澄澄的灯下,眼底被照出晶莹的光,“二哥。”
    沈知序应声回头,低眉敛眸,情绪被隐藏。
    手边烟蒂即将燃尽,他捻灭扔进垃圾桶,脚步微抬,朝沈念走过去。
    男人手背落在女孩额头,蹙眉,“怎么还是这么烫?”
    看见她单薄的衣衫,和显然质量一般的拖鞋,眉折起的弧度更深。
    脚步往前移动,下到最后一层台阶,沈念不管不顾地埋进沈知序怀里。
    依赖感懵懂又不顾一切,带着隐隐的哭腔,“二哥,你怎么才来...”
    垂眼落在女孩乌黑泛棕的发旋。
    不着痕迹地推开,见她面色泛着潮红,人倒还算清醒,不动声色松出口气。
    沈知序腕骨微抬,扫了眼腕表,“十一点五十五分,还在下着雪,也不算失信。”
    要等到冬天过去,明年春天你才能回来吗?
    明天就能见到二哥。嗯?
    ...
    冷淡的推开,公事公办的口吻。
    沈念不满地扁扁嘴,大脑持续昏胀,思维都不清晰,发烧到脆弱时说过的胡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。
    沈知序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下方,他们之间的身高差缩短了些,沈念却还得仰头看他。
    眼睫轻眨,女孩指尖紧紧捏着男人宽大衣摆,神色茫然,“二哥,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?”
    “还问去哪儿?”
    沈知序轻一挑眉,不省心的眼神觑向沈念。
    男人脱下外套,将女孩整个裹进里面,一把将她抱起。
    身体腾空的瞬间,沈念下意识搂住沈知序的颈,听见他不容反驳的话,“医院,输液。”
    “不要,我最讨厌去医院了。”
    家里刚出事的那半年,父亲生病的这半年,每次去到那里,都要被迫回想医院的消毒水味道,满面白的环境冰冷没有人气。
    “就是普通流感,不用输液,再吃点儿退烧药应该就好了。”
    沈念不依了,开始闹脾气。
    蹙着眉一连几句拒绝。
    ...
    校园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。
    尤其给跑校生们住的这栋宿舍楼之前荒废,地处偏僻,距离校门更稍远一些。
    深夜的校园昏漆而寂静。
    洋洋洒洒的雪和路灯打下的光交织,缠绵。
    男人步伐沉稳,沈念迷迷糊糊,身心放松里,神思渐渐消弭。
    逐渐朦胧的目光里是他挺拔的鼻,下颌线紧绷起的线条清冷而凌厉。黑色衬衣领柔软地贴伏在颈侧,顶端扣子敞开,冷玉般的皮肤。
    昏黄街灯下簌簌飘落的雪花,缓缓落在他挺拔的肩,雪色与墨色相融,渗透。
    明明今日的京北城是零下十几的温度,一片严寒里,沈念只觉自己的感官好像坏掉。
    好像...一点儿也不冷啊...
    沈知序的怀里宽阔又温暖,熟悉的雪松木香,浅浅的橘子味儿烟气与之相融。
    沈念忍不住吸了吸鼻子,直到鼻腔被属于他的气息弥漫,浸满。
    也忍不住开始,更加期待。
    高考结束的那一天。
    路灯亮了一片,雪花稀稀落落,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校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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